
沙坡头下面是黄河。
我从沙的高处走下来、滑下来,不久才下过雨,沙潮潮的,我爱在这沙上走。到底子,轻轻一走,就到了河边。在沙与河,在一个人生命的长河里,很突然,此刻,你会感觉最亲的就是这沙与河了。
沙与河都不变。
沙与河之间隔着时光。我以为白天时光多,沙与河间就稍远,傍晚,沙与河就亲近多了,沙就站在了河边,其实,沙本来就站在河边,只是傍晚,没有了那白天的时光,沙就像劳动归来,沙与河,一个在屋里,一个在院子,沙就在河的面前,晚上,这世界就全部成了沙与河的了,在沙的眼里,河的动,河的面容,河的声音,看不够,听不够,而在河看来,累了,就是想躺下来睡睡,睡在沙的旁边。
突然间到了沙坡头的河与沙之间,很不适应,你的感情里,有一种至亲的感觉,痛彻肺腑。
沙与河之间有一片林地,本来全是黄色,黄的河黄的沙,这一片绿,一定是它们孕育的,河在自己的场地上养育,林地在在沙丘的下面玩耍,这是母亲的孩子。
这林地有杨树有柳树,柳和杨是一种很好的搭配,高的杨和低垂的柳,柳臃肿杨高颀,还有枣树和空场地,还有草和草间偶然的一两朵花,还有连通它们之间的路。

我在树下。
有很多枣树,它们大部分在一起,是一个园子。有些散落在路边。枣树很高,洋槐一样。高处,枣叶明亮,枣子明亮,枣子都不大,长,很繁多。柳树也很老,在小沟边。柳是河的,没想到是黄河的,古老也就不奇怪了。沙与河都很软,树却硬,在这硬风冷风间,它们一站,就是三百年多年。
林边有几朵小花。
天上的云相会、变黑,变成雨,雨落下,花就开放了,开得很漂亮,大沙和大河还有这样的小花,惊奇,这是大河的儿女。
大河的儿女们也妆扮这自己的母亲。
过了林地,东北角,沙紧挨着河了。
河岸很平,河也很平,我坐在河边,好久没这样踏实地坐过了,就像坐在院子边上的感觉一样。我赤着脚,我今天一直赤着脚。脚的前面就是一涌一涌的河水,河水离我很近,可就是在那个位置,再不向前了。
有很多很漂亮的小石子。
我也想叫远处的河过来。
河面上,顺水而下的三五成排的羊皮筏子,逆流而上的摩托艇,空中载着人的滑索。它们之后,河又平静了,还有对岸平静的山丘上的弯曲的远路。
远处的河走了。去大海了。近处的水留下来,留在了我脚下,留在了沙坡头脚下,不用到晚上,沙与河也是深深地连在一起的。
沙与河之间还有一小片平地,细细的沙面,沙粒那样的均匀,就像沙与河夜谈的地方一样,在这清晨,人走沙留。
傍晚了,我要离开了,一种很乡村的感觉,这里亿万年厮守的,是最亲近的沙与河了。
我为啥到这儿来?想到人间,很多的沙,石头的山,一些村落,它们连成一个世界,一个和尚带着三个弟子去取经,从这儿过。
想到很长的时间。
想到这在一起的沙与河。
在山河间,永恒不变的爱鼓励着我。
2018-9-23晨,于渭南
作者简介

王吉元:曾在渭南农校教书。现为高中语文教师。